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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柠】当你再睁开眼

        谨以此文，纪念我曾喜欢的听雪楼，纪念那个听雪江湖。
       最近很喜欢刀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_(:з」∠)_
       6k字长文，我觉得我快要废了。

“当你再睁开眼时，你将不再是你。”

      “呼——”

       凯莉拿着双刃的手丝毫不敢放松，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在灵鹫山的冰天雪地里瞬间化成白气，掩盖在雪中。

        她早已不知杀了多少人，双刃上染了多少血。只知道她一路过来，地上的雪白已经被染成了血红。

        真是奇怪……这苗疆，本不该有雪才对。

       凯莉不敢往身后看，把背后空门留给自己的对手，是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最危险的事，更何况是一个来自听雪楼吹花小筑的顶级杀手。但是她知道，原本站在她身后的人，恐怕已经倒下了。那么现在……只剩下自己面前的人了。

        她盯着那个人，眼中的冰冷令人心悸，仿佛丝毫没有把那些舍命救她的人当一回事。反正她们都听命于听雪楼主，留下她也是因为她最有可能刺杀成功那个人——拜月教教主。

        凯莉面前的人一头冰蓝色头发，眼眸也是冰蓝色的，看上去不过二十，正是如花的年纪，她眼睑下用金粉勾出一轮弯月——那是拜月教教主的身份象征，教中三宝之一的“月魂”；她的肌肤也透出一种不自然的白，嘴唇也是惨白的，看上去并没有杀伤力。但是凯莉知道拜月教的这一代教主安莉洁的可怕。

        从听雪楼的情报机构里得到的详细情报说，安莉洁身为教主，身怀月神血脉，对一切南疆术法无效化，但是自己却修行术法，修的是冰之一属的术法，练得越多，身体看起来越像冰。这是几十年来除了华莲教主之外第二个集教主与祭司身份于一位的人，是天之骄女。虽然教众众多，但大部分只是凡人，毫无武功，早早就被她打发下山了。教中会术法的人不多，大部分已经被凯莉斩杀，术法最强的左护法也被派出，短时间回不来，现在……只剩下教主了。

        很奇怪，那术法对她也没效。不过她觉得应该是临行前楼主给的丹药的效果，这时候也不得不感叹一声楼主的神通广大。但是现在……没时间给她感叹了。

       “我们拜月教，当年的伽若大祭司曾与你楼主，定过约定，井水不犯河水。怎么？今天‘星月魔女’凯莉亲至，难道是把那约定，丢去喂狗了吗？”站在高处的白衣蓝发女子轻声说道。偏过了脸不让凯莉看到她的神色。

       “咳，呵。教主难道会相信那种约定？萧楼主已经逝去，伽若大祭司永沉地底，这约定谁能做的数？”与先前的几个护法斗法之后，凯莉已然到了强弩之末，咳嗽声掩盖不住，嘴角却依然挂着冷笑，手持星月双刃，毫不退让。

        安莉洁没说话，轻轻闭上了眼。她早就看出凯莉坚持不住，连走几步的力气都没有，她也不怕。只是……她抬眼看了眼前一大一小的星月双刃。

        江湖中的“星月魔女”她早就有所耳闻，这双刃分月刃和星刃，星刃主攻，月刃主守。初出江湖时不知为何招多人追杀，她用尽各种残忍手段折磨这些人，落了个“魔女”的名头。因为名字相同，她想过很多次这个魔女的样子，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她。

        半晌，在凯莉快要坚持不住打算交待在这里时，安莉洁缓缓开口了：“凯莉，我，不想杀你。”

        哈？凯莉强打起精神，以旁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再度抬起双刃，道；“谁信你的鬼话！”话未毕，刀已至。这个杀手统领知道只要破了拜月教主脸上的月魂，一切就光明无比。于是她用最后一口气以平生最快速度冲向安莉洁，在自己死之前也要拉个人下去——她并不觉得自己在挥出星刃之后还有命。

        这最后一击却被安莉洁一掌接下，没留下一点豁口。

        罢了罢了，就当还楼主一条命吧。凯莉想着突然笑了一下，觉得自己在死前还带着笑容这个死相还挺好看的——起码不是死在神秘的术法上。

        在她快要失去意识时，那冰冷的惨白的手接住了她。纵然已经看不清了，但身为习武之人，耳力也非同一般。她清楚的听见了一句话：
      “凯莉……我再也不会让你再倒在我面前。”
       “当你再睁开眼时 我会在你身边。”
        这是……什么意思？
        之后的事情，她也听不见了。

        “左护法，你回来了。”安莉洁端着杯茶与风尘仆仆归来的左护法在拜月教的朱雀宫中寒暄，这是她最信任的属下。现在到处是尸体，她用术法随便埋了几下，毫不在意那些为保护她而死去的会术法的人。左护法也没出声，笑意吟吟的。若让人看到他们两个这样相处的样子，必定没人会觉得此时的拜月教已经元气大伤。

        “教主……纵然在下也不想，但那人……留不得。”左护法纠结的说了一声，看着很是正义，若是亲眼见到了他，想必没人会觉得这是一个被中原武林称为邪教的左护法。

        她没有回答，摩挲了一下茶杯的杯沿，好一会儿望着门外还在下的雪回道：“哥……安迷修，你可知她是谁？”

        被称为“安迷修”的左护法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安莉洁眼中神色喜怒莫辨，用一直如冰一般的声音说道：“她是……上一代的侍月神女的女儿，身体中有一半的月神血脉。她是……凯莉啊。”

        安迷修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拜月教主，看着面前人冷淡的神色，道：“教主您，将她杀了吗？”

        “我为何要杀她？她是我们的儿时玩伴，是我最怀念的人啊。”安莉洁出了神，好似在回忆小时的生活。

        那时，她们两个无忧无虑的在教中玩耍，一起逃大祭司的术法课程，常常把大祭司气的跳脚，但还是对他们无可奈何。

        后来……拜月教又一次遇到了围攻。前面好几次都挺过来了，这次也挺了过来，但是……凯莉不见了。前任拜月教主，她的母亲告诉她，凯莉被人趁乱杀死了，拜月教元气大伤奈何不了那人。从此以后，安莉洁苦修术法，就是希望有一天可用“招魂”之法将她复活。

        现在人好好的，她便觉得是前拜月教主的谎言，凯莉只是失踪。现在想来当时给她看的“尸身”恐怕是假的，他们拜月教也不是没有可以做人皮面具的师傅。

       这一次重逢，她要知道是什么让她完全忘记前事，忘记她与她相处的一切的。

        左护法叹了口气，这执念，他这个妹妹还是没有解开啊。他看着安莉洁脸上金色的月魂，肃然道：“那在下去请点伤亡人数，给他们的家属一点补偿。”

       “多加点吧。”安莉洁揉了揉太阳穴，看上去很是疲惫。

        “是。妹妹，你的冰寒之气……”安迷修很是担忧他这个唯一的妹妹。
       “……不碍事。”

        檐角的护花铃被来人行走的动静惊动，不安 的“铃铃”作响。来人一抬手，那铃便听了声响，连带着灵鹫山上的风雪都停滞了一般，圣湖底的恶灵随着圣湖的冰封被冰冻，陷入了沉寂。

        安莉洁迟疑着推开了门，一个小小的星刃却随着她打开门直射向她的面门，她下意识的往后退，才想起自己会术法一般抬手让那飞出的星刃猛然改变飞行轨迹直接出现在她手里。

       “五行搬运大法？你还要用这种大法术来接我这星刃？哦，你有月神血脉倒是不怕‘逆风’的。”凯莉躺在殿中层层罗帐之中。身体虽然被定身术定住，却还能驭使自己的星刃。

        “逆风”是每一位使用术法的术士都会遭遇的，每一种法术，都必然带着反噬。但是拜月教主不用，她们身上有着月神的血脉，对一切术法都有抗力，于是每一代祭司都与教主通过三宝之一的“月魄”联系，将逆风消弭。

        而安莉洁更是集祭司和教主为一身，这逆风对她自然也没什么用。

        “凯莉……你当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么？”安莉洁蹙着眉，心底里难受的感觉完全压不住。

       “哈？我当然记得。无非是被父母抛弃，被仇人追着。要不是楼主就下了我，我可不知道会在哪里。所以，别想用我来要挟楼主，在那之前，我会直接自尽！”虽然什么都动不得，但凯莉依旧说出了这样的话，好让她死心。

       “不！别这样……凯莉。我，我……这根本不是你小时的记忆！”安莉洁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否认，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
凯莉艰难地转头看了看安莉洁，虽觉得熟悉，但……有用吗？“嘁，你们邪教杀人无数，那圣湖底下的恶灵又有多少？我听雪楼渡澜沧江来攻打你拜月教，可谓是合情合理！”她有点呼吸不上来，深吸了一口气继说道：“我父母也死在你们手下。现在你跟我说，不想杀我？哈，真可笑。”

        仿佛是被凯莉的话惊到，安莉洁忙走上前去就要摸凯莉的后脑，边走边咳嗽，但还是撑着说道：“不，不可能。你，咳。你一定是，被，金针封脑了。那群中原人，是，是不是听雪楼？他们五年前入侵我拜月教还不够么！”她踉跄着走了过去，不禁让凯莉怀疑她就要死在这里。但是，她好像也不想这个……圣女，死在她面前呢——不知道为何，她就是想叫安莉洁“圣女”而不是“拜月教主”。

        凯莉动弹不得，只得让安莉洁摸着她的后脑勺，心中也腾起了一丝疑惑，如果……是真的呢？

       “这不可能！”安莉洁刚摸上去就发现没有金针。既然不是金针封脑，那么会是什么呢……等等！还有一个。安莉洁不敢再想下去，她觉得自己马上要接触到一个很久远的事情，而那个事情不是她想知道的。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这和她从小修行的占卜之术有很大联系。

        听到安莉洁这话，凯莉就笑了，笑的令人胆寒。她就知道，如果是金针封脑，那么这么些年，她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是，刚才剧烈的心跳和伴随而来的恐惧是不能忘记的——原来她心底，也不是那么信任听雪楼。

        安莉洁没有在待下去，她原本轻灵的脚步此时沉重无比，每踏一脚，便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就这样缓缓走出了殿门，风雪越来越大，像极了安莉洁此时的心境，她的肌肤看着又是透明了点。

       “教主！你的身体不能……”

       “安迷修！”安莉洁打断了扶住她的安迷修的话，双目无神，道：“哥哥，你可知道，有什么武功可以改变人的记忆么。”

        她的眼睛在问出来时是那样复杂，有期待，也有绝望，更有不甘。安迷修迟疑一下，如实答道：“没有。只有一个术法，‘移花接木’。”

        安莉洁的脸看上去更白了，她死死地拽住安迷修的手，接近疯狂的叫：“不可能！一定，一定有一种武功，一定是的！不会 不会是术法，不会的……是吧？”移花接木、移花接木！那是……不可逆转的啊！

        虽然是问了出来，但安莉洁没想过会有除了“不是”之外的答案，她已然不能原谅自己。

        “你是说……凯莉她是被前教……母亲她用术法换了记忆？那她何必……”安迷修突然顿住，想到了凯莉现在的身份，眼前安莉洁的自责，他便也知道了。

        五年前。

        “快，快走！这里有我！”看上去依旧年轻的大祭司在火里将安莉洁和凯莉推了出来。“走啊，走啊！”

        “大祭司！”纵然他们经常逃课，但对于这个人，他们也知道这是缺一不可的。安莉洁和凯莉的脸上挂着泪痕和烧伤的痕迹。

        照理说，只是火的话，是伤不到拜月教的大祭司的。但是看见用了玉清化雨术后这火势依然没停，大祭司的心就沉了下去——不是红莲业火就是幽冥鬼火了，那与他对战的显然也是个术士，而且如此频繁的施法，竟是不受“逆风”影响。这时候他和教主又切断了联系。

       大祭司脑中灵光一闪，喊道：“安！你竟然联合听雪楼来对付我？”

        听到了叫声，一位穿着金袍的华贵女子便从熊熊烈火中款款走出，看着眼前的大祭司难以置信的神色，大笑一番，恶狠狠地说：“哈！你终于死了！怎么样？反噬的滋味如何啊？哈哈哈哈哈。”

        “你，你竟然连你的女儿都不放过吗？”大祭司喘着粗气，周围的空气迅速的被燃烧使他难以呼吸。

        “哈，女儿？只是用来继承这个位子的罢了！那个凯莉，我也是要她从拜月教中消失的。至于你……”左脸颊上勾着一弯金月的华贵女子上前掐住大祭司的喉咙，捏的他脖子咔咔作响——修行术法之人，身体也相应的不会好。

        “你，你……”那大祭司还想说什么，拜月教主手上一用力，大祭司便头一歪，再也醒不过来。

        拜月教主呼了口气，“‘会有报应的’是吧？哼，那就让他来吧！反正我死了，安莉洁还在就行了，只是……”她看向身后，火势在大祭司死之后就停了，那披着大氅的人也走了进来，道：“剩下的，听雪楼会帮你，但是，需要您再动一次手了。”

        “哦？我的术法也不过皮毛，若不是‘逆风’加之你们之前消耗了他的法力，我未必能杀了他。”拜月教主卷着自己的头发，“咯咯”笑着“我会帮的，只要不让那个丫头害了我的‘宝贝女儿’。”

        “楼主，已经得手了。”一个听雪楼的下属毕恭毕敬的说道，他的身后是昏迷的凯莉。

        “啊……安莉洁没事吧？”拜月教主有些许担忧，她还是不想安莉洁记恨她的。

       “没事，这锅我们听雪楼来背，让她尽管记恨听雪楼吧——只要她敢来。”年轻的听雪楼主笑着说了这样的话，袖中的夕影刀刀光一闪，那种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听雪楼主挥挥手示意属下将凯莉抬进来，用温润的声音道：“那么请教主把她的记忆改一改罢，她习武天赋不错。”

         拜月教主眯了眯眼，打量着眼前的听雪楼主，忽然嘲笑道：“毁了人家的一切还让人替你卖命，好狠的心啊，听雪楼主。”她没等他回答，径自把手抚在凯莉的额头，轻声道：“不怕了，你的记忆中将不再有安莉洁，不再有拜月教。你父母双亡，受人追杀，是听雪楼主救了你。”

        “当你再睁开眼时，你将不再是你。”

         啊……又是这句话。

        凯莉不知道多少次在梦里听到这样的话，她虽知道其中有深意，醒来后却丝毫想不起来。

        没想到到了拜月教，这声音依旧还在，声音似乎还大了点。

        “凯莉。”安莉洁照例在凯莉醒时叫了她一声，例行公事般说道：“你想起来了吗。”

        毫无预兆的，凯莉脱口而出了这句话：“当你在睁开眼时，你将不在是你。”

        安莉洁整个人都颤了起来，脸色更加苍白，头发的颜色也越发浅了，几乎看不见蓝色。“你，真的，想起来了？”

        凯莉还对安莉洁带着敌意，但是今天下意识的不想反驳她，就像提前知道了什么一般，鬼使神差地回道：“……我都想起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咳咳，凯莉。”安莉洁抓住了凯莉的手，眼中的惊喜抑制不住，但是连声的咳嗽却让她这时的欢欣看起来像回光返照。

        安莉洁把给凯莉下的定身术接了，亲昵的抓住了她的手，笑容却凝固了。

       她的腹部，有个小小的星刃。

       凯莉到底还是个杀手，这样也算完成了任务……起码在现在的她眼里。

        “凯，凯莉。你，咳咳，你果然是恨我的吧。我妈妈，我妈妈他那样对你。啊呀，你也是该恨我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的抓住了凯莉的手不肯放，而凯莉也不知为何没有挣脱——即使她可以很轻易的挣脱她。

       “我，我本来就活，不过，明天。我的肌肤快要，快要被冻住了，这个反噬，已经超越了月神血脉的承受范围了。”

       “可是，可是，凯莉啊……你的记忆还是没有解开吗。罢了，不解开也好，就这样罢。让你知道了，你该怎么活呀。”

       “不要哭，不要哭啊。我是邪教……邪教的教主啊，你又为什么要为我哭泣呢。”

        凯莉再也坚持不住，她在把星刃刺入安莉洁身体时记忆解开了。真是没想到，解开的媒介竟然是安莉洁的心头血！

         “闭嘴你给我闭嘴！你是圣女！不是魔教教主……小柠檬！”

        听到“小柠檬”三个字，安莉洁笑了一下，随即咳出血来“你怎么记起来了呀。你看这雪，它也该消了啊。”她把手覆在凯莉头上，调用仅存的法力道：
        “当你在睁开眼时，我将消失在你的记忆中。当你再睁开眼时，我将……不在。”

        凯莉哭喊着“你闭嘴”，伸手抓那消散的灵力，冰冷，又让她感到温暖。

        她想要抓住冰雪，但是一抓到手，雪也就融了啊。

        她疯了一般跑到外面，风雪随着灵力消散而消散，苗疆应有的温暖随之而来，但这温暖却让她感到心底的凉。

        不要 ！不要！不能忘！

        凯莉把头埋到身体中，企图阻止记忆的消散。那个笑容，那个笑容绝对不能忘啊！凯莉！给我记清楚啊！

         安迷修在一旁静静看着凯莉，想到了他自己——当年……他也曾为了一个名叫“雷狮”的人绝望过。

        凯莉良久抬起头来，睁开眼睛，突然警惕地道：“我怎么在这里，我……好像很悲伤。”

        安迷修长叹一口气，道：“没事，你只是忘了一个邪教教主而已。”

         “是……吗？”

           可为什么，心情如此沉重。她的心里，空荡荡的，又挤挤的，只装的下一个圣女而已。

        “没事了……你以后跟我学习吧。”

         安迷修俯下身，在凯莉的左脸上用金粉勾了一轮弯月。